我抠鼻屎呢

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

《审判者之虚位夜叉》

夜叉,善恶两极相斥而不自知,昼伏夜出。循肉糜而露獠牙,魍魉之面,生灵涂炭。转眼日出东方,恶灵尽散,又化为心肠良善,仪态憨憨。
至纯与至邪,都在一人之上。

01
凌晨一点一十一,医学院长满葱郁行道树的甬道上,老旧路灯无力地闪了两闪,苟延残喘出最后一丝挣扎,灭掉。沿甬道往路深处走去,小回,望见解剖楼。月影稀疏下,漆黑陈旧的建筑扩散出阴森高寒的气息。
打更值夜的驼背大爷在巡最后一次校,手电筒的照明区域十分有限,亮的了近路的平静,亮不到远处有人影在悄悄走动。
一声微乎其微的呜咽声划过,又消失。大爷抠抠耳朵,以为自己听错,转个身,原路返回自己的小屋子。
“嘘——”
然而在大爷离开前近处的树丛里,女孩被男人捂住嘴巴钳制住,动弹不得。她瞳孔惊恐地颤抖,眼珠惧怕得似要脱眶而出。她感受到男人温柔的气息打在脖颈间,轻声威胁。
“别喊,乖乖的。”
寒光闪过,手术刀掏出来,凛冽的冷感在肌肤上游走。
“一点都不痛,我是专业的。”
“这栋楼里,有你的伙伴。”
“那将是你的天堂,我送你上天堂。”
女孩剧烈挣扎,求生欲令她不再无力,死死咬上男人的手就拼命逃。男人并不追,只冷冷地看着她,直到她将跑进解剖楼的监控范围,终于起身,步步沉稳。
“我最讨厌不听话的实验品,我说,等一下我还有事呢。”
懒洋洋的声音里透露着十分的不悦,捏着手术刀的手握紧了。女孩闻声,腿软着摔倒,绝望地在地上爬行,看着男人的脚步越走越近,看着男人一只手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把手术刀插进自己的脚踝。
“既然这样,就从脚开始吧。”
昏迷之前,她这样听到。
小屋子里的打更大爷已经睡了,鼾声如雷。
校园里静悄悄,断了电的宿舍楼里有不眠的学生在玩手机,偶尔有起夜的从走廊走过,急急忙忙的,谁也无暇去看窗外。
不过,如果此时看一眼——凌晨,医学院,白大褂白手套白口罩白鞋套的男人拽着女孩的头发,缓慢地,在校园各处的甬道上,散步,也可以说,是无声游行。
解剖楼的外部,血红大牌子上有宣传标语,写到,读书要趁早。
嘿,明天星期一。

02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表世界,一个里世界。表世界的主人是自己无休止的欲望和败德的压抑,里世界住着潜意识最真实的恐惧和道德的沦丧。”
“无论我们承认与否,在每个人的心中始终有两个截然对立的声音,那就是道德与败德。”
“而我们人体解剖这一学科时常游走在道德的边缘,是最直面人体形态的探究领域,如何拿捏好基本道德与专业研究的平衡,是困惑我们许久的难题。”
阶梯教室里睡倒一大片,没睡的桌下开黑厮杀不断,戴金丝眼镜而文质彬彬的老师在讲台上语调优雅,偶尔抬头看到讲台下一片焦土,也波澜不惊,继续讲自己的课。
他翻开讲义,扉页端端正正地写着——段宜恩。
学生们无论是玩游戏还是睡觉都成堆的聚在两边,中间一组的课桌人丁稀薄,也都集中在后几排,唯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端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托腮凝望黑板,手下不停地记着笔记,偶尔抬头与老师视线交错,再缓缓低敛眉目。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正回光返照似的要冲出教室,教学楼窗外便响起冲天的警笛声响。
“这个月警察都来几趟了啊,烦不烦呀。”
“你他妈还不知道?咱学校失踪第四个人了,地上全是血,肯定是死了。”
“是吗?我操,那个院儿的啊?叫啥啊?我认识不认识?”
段宜恩在一片喧哗的讨论声中顺着警笛声看向窗外,马上又转过头,视线恰好落在第一排正中间的那人身上,顿了一眼,瞥开。
“下课。”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第一排中间那人仍端坐在那里,在走道拥挤的同学中不急不躁,回味着老师刚刚的目光,片刻后,勾起一个微笑。
待人去楼空,他起身,合上课本。
课本上的名字是——王嘉尔。

03
林在范在本月第五次来到医学院,推开车门见到这熟悉的校园就是一声叹息——这世界上没有比跟毛都没长齐却自诩牛逼哄哄的半大学生打交道更难的事了。整理了一下袖子,一掌顺着车窗拍到后座正埋头吃盒饭的男人头上。
“就他妈知道吃,查案了。”
“啊?哎哎哎,林队。”
崔荣宰立马收起饭盒,咧着溢满了韭菜味的嘴笑呵呵下车。
走进校园里,正要去事发地现场勘查,途经必经的教学楼,就遇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在挡道——大学里老掉牙的当面告白。
“这事儿在我们那会儿就不新鲜了,现在的小孩怎么还玩儿这个。”
林在范嗤之以鼻,拉着崔荣宰就要走。
“哎,林队,这块儿好像是男孩对男孩告白哎。”
崔荣宰却是不动步,抻长了脖子往人堆里望,边望还边往里挤。
林在范膈应死他这见热闹就凑的快习惯,但也压不住好奇,往人群里瞅过去——一个背双肩包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男孩子站在漂亮男孩的对面,羞红了脸,后头是推搡鼓动的损友们。
“那个,王嘉尔同学,我,我挺喜欢你的。”
朴珍荣架不住损友们的一再起哄,红着脸小声道,连人都不敢抬头看。
“这样啊,谢谢你喜欢我。”
王嘉尔笑得甜美,不谙世事的模样仿佛根本听不懂朴珍荣说的是哪种喜欢,只伸出手去。
“那我们以后做好朋友吧,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朴珍荣愣住,很惊喜的伸出手,与王嘉尔的握在一起。
林在范在不近不远处观望,八卦的同时,警察自身的习惯让他注意到那名叫王嘉尔的男孩的手上,那一道清晰无比的牙印。
午休的时间人总是越聚越多。
一群老师在人堆前走过,望见此等盛景啧啧感叹。走在最后头的实习老师金有谦停下脚步,看到段宜恩停驻在那里,定定地看向告白中心,手捧一堆讲义,脸色淡淡,金丝眼镜下的眼神不清不楚。
“走啊,哥,这有什么可看的。”
金有谦走到他身边,拉起他的胳膊就往食堂走。低头一瞥,看到段宜恩的手,紧接着八卦地笑起来。
“哟,哥你手上怎么还有个牙印啊?女朋友咬的吧?”
段宜恩缓缓地抬起手,无声地笑。
“不是,是个小畜生咬的。”
04
现场勘查与前几次一样寸步难行,凶手犯罪极为老练,对校园监控设施了解熟悉,且不留一点的痕迹。
“但他喜欢在现场放血,然后拖着尸体走遍学校的每个角落,完美的避开所有监控探头。”
林在范望着树丛里的一大滩血迹,蹙着眉头。
“这分明是在享受杀人的乐趣,然后再向我们挑衅,他在说,你们抓不到我。”
“但是他到底把尸体放到哪了啊?毁尸灭迹也该有个地方。”
崔荣宰疑惑不解,看向林在范。
林在范顿了两秒,扭头望去身边这栋陈旧的解剖楼。他们几次三番地试图进到这座楼里寻找尸体的线索,但都以手续不全容易损毁人体器官为理由被校方拒绝。但医学院里,还有比这里更加适合藏匿的地点吗。
如果进不去,这就是个死案。
“林队!发现了一颗牙齿,上边还有血迹!”
勘察的队员兴冲冲地跑过来,气喘吁吁。
林在范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曙光,气势满满。
“带回去分析成分。你们,跟我去找解剖楼负责人,今个必须进去不可。”
食堂永远人头攒动。
朴珍荣端着两个餐盘绕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走到饭桌前,坐下,笑着把筷子递到对面去。王嘉尔甜甜地抬头笑了,接过筷子,低头看到餐盘里的猪脚。
“这种部分,就要这样吃。”
他说,用筷子头划过猪脚,皮开肉绽,取其里肉。然后,抬头对朴珍荣笑。
“这是老师教给我的。”
朴珍荣被这个笑容晃得心神一怔,赶紧低下头,去扒自己餐盘里的饭菜,掩饰慌张。
警察在这个时候走进食堂里,引得大家的侧目。
林在范停在餐桌旁,定定地看着正在用至今擦嘴的段宜恩。
“段老师,听说解剖楼是由你负责的,请允许我们进去查看一下。”
他说完,看到段宜恩睫毛一动,条件反射的想要缩回手,手疾眼快地一把抓住,神情瞬间凌厉起来。
“这个牙印,是谁的?”
“一个小畜生。”
段宜恩被抓着手,慢悠悠地抬起头,笑了。

04
崔荣宰在林在范去找解剖楼负责人的时候,奉命偷偷潜入楼里,一招声东击西。
一面宽大的镜子摆在玄关处,蒙着灰尘,嵌着黒木,像极了灵堂的那种颜色。顺着视线左右望去,出了这片地方有些亮光,走廊里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崔荣宰是怕鬼的,装着胆子深呼吸,走进右手边的走廊,脚步声在空无一人深不见底的回荡。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林队,你好狠的心。”
“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做鬼也不放过你。”
掏出铁丝打开第一扇门,入眼便是浸泡在容器里的器官成排的摆着,呲牙咧嘴的不敢去看,撇头转向右边,再一睁眼,就是一具白惨惨的骷髅架。
“啊——啊!”
脚一软,直接瘫到地上,破门而出,慌不择路地往更深处跑去,失了智的撞门就进,直到后背砸到柔软似肉体的一处地方,才安全感降落似的安了心。然而知觉恢复过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正在被浸湿,手正握着另一只手,十指相扣。
他颤颤巍巍地喘着气,缓缓缓缓的侧过头,看到自己正躺在被开了膛的尸体上,后背紧贴着尸体里头的器官,将器官挤压得变了形状,那尸体的眼睛未闭,正与自己四目对视,他的手牵着尸体的手,汗液与尸体的冰冷融为一体。
他失了声,跌下床,跪在地上,抬头,眼睛瞪得更大——
这一个房间里,三颗人头分别悬挂在各处,人皮依次贴在墙上,剩下的身架并排躺在床上,皆是开膛破肚,器官就这样裸露在空气里。
“妈的。”
一句脏话过后,崔荣宰再也控制不住,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医学院里涌来了更多辆警车,解剖楼被封锁,连同教学楼也不能幸免。
同学们纷纷围观段宜恩被押上警车,表情各异。人群里,朴珍荣拉着王嘉尔的手看热闹。王嘉尔始终是笑,甜甜的笑,看着那警车。
段宜恩被推上警车,一只脚还在地上,回头望去,看到人群里王嘉尔的脸,眼神往低,看到王嘉尔被朴珍荣牵着的手。
他金丝眼镜下的眼神不清不楚,转身上车。
“你可以送我回家吗?今晚,我有点怕。”
目送警车离开,王嘉尔扭头,对身边的朴珍荣笑了。朴珍荣受宠若惊,连连点头。
“好啊,遇到了这种事,肯定会怕吧。”
“嗯,就算凶手被抓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被杀呢。”
王嘉尔笑容甜美。
“这是老师教给我的。”

05
华灯初上,商业区后面的居民区显得有些黑暗。
“这几天路灯坏了,因为前几天刮了大风,所以我才不敢一个人回家的。”
王嘉尔跳着小碎步,背着小书包,拐进幽深的巷子,朴珍荣跟在后面,看他的背影,脸上止不住的笑。
与此同时,警局,审讯室。
两个大盖帽的警察坐在桌子这头,气得差点翻了桌子。对面的段宜恩优雅地端坐着,闭目养神,任凭怎样问询,始终不发一言。林在范隔着窗户观察,脸上的神情也是愈发的没有了耐心。
正要发火的时候,崔荣宰拎着化验单冲进来。
“林队,不是段宜恩,牙印的dna并不一致。”
“能随意进出解剖楼的还有另一个资优生,叫王嘉尔!”
警车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居民区的巷子,朴珍荣目瞪口呆地看着警察把王嘉尔擒获,并从小书包里掏出白大褂白口罩白手套等物,而手术刀,则在裤子的口袋里被发现。
检验过后DNA与死者牙齿上的残留一致,王嘉尔被确认为是真凶无疑,而那天晚上要朴珍荣送回家,不过是想要进行犯罪的借口而已。
“段先生,真是太对不起了,这一切都来的太巧。”
警局门口,林在范握住段宜恩的手,万分抱歉,再三道歉。段宜恩仍是波澜不惊,只淡淡地笑。
“没关系,我早就说过,这是个小畜生咬的。”
“王嘉尔的作案动机我们还在进一步询问中,听说你们是师生?”
“对,我能看看他吗?”
隔着厚重的玻璃窗,一边一只电话,贴在耳朵上。
“你不应该抢的,那是老师的功课不是吗?”
“即使抢了,也还是没有做完啊。”
“没关系,其余的作业,我来帮你完成。”
段宜恩贴近玻璃,话筒贴上嘴唇,轻启,气音。
“我的小畜生。”
王嘉尔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而背影,甜甜的笑了。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师教给的。

06
朴珍荣在解剖楼不远处花园的长椅上找到段宜恩,他难过很久,急需倾诉。是星期日的晚上,校园里人丁稀薄。
“老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实在想象不到他会杀人,我真的很喜欢他。”
“或许,你错就错在,喜欢他。”
段宜恩的目光淡淡地飘向远方,白大褂在深夜的冷风里微微飘扬,一直揣在兜里的双手拿出来,套着白手套,拿着手术刀。
“你说,你喜欢他干什么呢?他是我的小畜生。”
“我一个人的,只能挂在我身上高潮的。”
“你胆子有多大,敢喜欢他。”
他终于摘下眼镜,露出冷酷的一双眼睛,扼住朴珍荣的喉咙,痛恨地说。
“人是你杀的!”
朴珍荣的呼吸越发困难,记忆在不断地流转——之前死掉的三个女生,都是和他一样向王嘉尔人表白过的。
可第四个呢,被王嘉尔杀掉的那个呢。
“当然是,向我表白过的了。”
血液喷射间,段宜恩看着朴珍荣鲤鱼打挺似的咽了气,死不瞑目,他脸上带血,勾起微笑。
“小畜生是我一个人的小畜生,老师也是他一个人的老师。”
今天星期日,游行开始。

07
星期一,下课铃声与警笛声一同响起。
段宜恩收拾好讲义,走出教室,穿过走廊,拐弯,迎面撞见含羞带怯的女学生。
“老师,我,我能跟你聊聊吗?”
“你确定?”
段宜恩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波澜不惊。
监狱里,王嘉尔蹲在地上玩着脚镣,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看向学校的方向,缓缓笑了。
喜欢你的人,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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